（一）初识

领导：”xx啊，团队里需要派个人去培训，你这个位置刚好需要流动了。去培训一下，一个月的时间，回来换个项目组继续干，估计还能升一级。“这时候我还在管理团队，不过前段时间手下的人捅了个篓子，不好收拾，刚好有这个机会转去做项目，这样倒更清闲，于是我欣然答应。

飞机一路往南，深圳的夏天还没结束，但气温似乎比上海更凉爽。来到这个城市，到处是施工的机器和苍翠的榕树。草坪上还种了很多玫红色的花，树上也有一些黄色的花，从路边伸展开来。开花的行道树，在上海好像没有见过，上海路边的梧桐倒是很多。

这个培训很有仪式感，给大家分了班级，班级————这对我来说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。

从酒店出来，就看到一大块的草坪，然后是大操场和食堂。太阳虽热，风却很凉快。

我们班的同事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，但我算是职级最高的了，毕竟我三十出头的时候就开始管团队了，跟他们那些人不一样。年轻的也有几个，看起来像刚出社会，眼神很清澈。我们组也有个年轻的女生，眼神看起来又点疲惫，有点忧郁。估计发展也不顺吧。

早训的时候，这个年轻的女生一直在我旁边嘀咕，吐槽老师，吐槽其他人，有时候还讲笑话给我听。我不禁感慨，年轻人想得真多，思维快，嘴巴也快，他们好像有自己的一套语言体系，表情也很多。仔细一看，她说话的时候的眼睛很亮。

休息的间隙，她突然问我转岗的事情，说要去她师兄在的一个预研部门，问问我的意见。预研这活不好干，首先对学历要求很高，其次，很难出效果，虽然不直接对接用户，压力比较小，但是收益也小，旱了涝了都不好说。算了，还是劝她别去吧，预研真不是容易干的。在我的一番解释下，她好像有了抉择。我又跟她聊了我们部门的工作，聊了一下她的职业规划。她眼神带着一点迷茫，还有点不好意思。总之我们的谈话被培训打断了，我说如果有机会再聊吧。

自从上次跟她聊过职业发展之后，她好像更喜欢找我聊天了，不止是训练时的那种嘀咕。晚上上完培训课，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，刚好有人拉会，需要我评审一下材料。我连上耳机正开始看，她突然毛毛躁躁地从门口走进来，看见我在开会，就在旁边看着我。我注意到她，摘下一边的耳机表示疑惑。她问我有没有带工卡，她的工卡找不到了，她说要用工卡帮我领夜宵，希望从中拿个小面包当早饭。她问我喜欢什么，帮我选我喜欢的，我说都行，拿你需要的就行，毕竟我晚上不吃东西，也不爱喝饮料。她从夜宵袋子里拿了一包饼干，然后把袋子放在桌子的一边，双手合十向我表达了感谢。我的会还没有结束的意思，教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。我看着每个小组的讨论桌，桌上的记号笔和纸都整理得很干净，像从来没人来过一样，心情莫名烦躁。

“待会儿一起走吗？”

“我今天没带工卡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难道她仅仅看上了那点小面包小零食吗？正在思索之际，她说：“那我去拿点试吃的三明治。”她拿了四个很小的三明治，每个三明治都很小，我觉得两口就吃完了。于是我说我回去酒店拿工卡吧，她说没事，反正她早上也没胃口吃饭，只是为了晨跑的时候不晕过去才吃早饭。还问了店员三明治放冰箱能不能保存到明天早上。她为了免费早饭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啊。

走到她的酒店门口，要分道扬镳了，我们站在门口的小花坛聊了一会儿。我发现她站起来，身高刚好在我的肩膀上面一点，酒店房间里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，身体上，忽明忽暗的。她突然问我，你知道XX吗，我其实也问过这个部门，和你是一个产品的。我突然想到，她不会就是那个要来我们部门的妹子吧。于是问她你还记得接口人的名字或者微信头像吗，她描述了一番。还真是她，怪不得看到她的名字觉得眼熟。我说我就是这个部门的，我是那个接口人的主管。

她惊讶地看着我，嘴巴缓缓张开。

我也没想到天下有这么巧的事。

于是我们又在酒店一楼的小桌子上聊了一会儿。桌子是个四方桌，桌子上有一盆小多肉。我坐在靠近酒店大堂的大灯的一边，她坐在我侧边90度方向。她说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，工作和生活都有很多困惑。我当了这么久主管，对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了。我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告诉我吧，我来解答疑惑。我问她现在的情况，她都很快地回答了我，甚至包括她的家庭以及感情状况。她有时疑惑，时而沉思，时而恍然大悟，然后满怀崇拜地看着我。我说完解决方案之后，她非常惊喜，一直在夸赞我感谢我。

11点多了，我走回自己的酒店。迎面走来一个同事跟我打招呼，我笑笑回应，迈着轻快的步子跟他上了电梯。回到房间，我把工卡从口袋里拿了出来，放在桌上，再打开手机折叠屏看消息。她给我发了消息，说很感谢我，觉得我们很有缘，要请我吃饭之类的。我闭上眼睛，满脑子都是她的表情，她的表情有时候很天真，看起来满怀期待的，有时候又很迷茫沮丧，像一只流浪的小狗。

第二天上课的时候，她好像在认真地记着什么，有时候又把笔插进她那又长又柔顺的头发里搅着。

一周很快就过去了，周五的快下课的时候她站在我座位前的两三个台阶上，我感受到目光，于是抬起头————又是那张眼睛很亮的脸，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吃火锅。虽然我也吃腻了这里的饭菜，但是无奈晚上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，只能抱歉了。

晚上我在酒店洗脸的时候，收到了她的消息：“哥，要不要吃烧烤，我们吃火锅的店旁边刚好有烧烤，可以给你带一点。” 我说好呀。洗完脸我又擦了一点乳液，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，没有好看的台，又翻起手机刷了起来。差不多9点多的时候，她发消息说到了。我说好。过了一会儿，她发消息问我住哪，给我送过来。我说我自己下来拿吧。下楼后看到她穿着拖鞋在门口踱步，看到我之后飞快地跑过来把烧烤袋子塞到我手上就匆匆走了。

时间过得很快，明天培训就结束了。这天晚上我们小组三人一起吃晚饭。我看她早就撂筷子了，但还是坐着刷手机。另一个同事说了一句吃完了就走了。我慢慢地吃，吃到差不多了后起身，她紧随我一起出去，我们一前一后走着。在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，她说，我们出去走走吧，趁着天还亮。

走吧。走到湖边，有一艘木船停在那，她很好奇，说要上去看看。我先上了船，踏上去船身晃动了一下，离岸边更远了。我刚想把手伸过去扶她，她就借着边缘的杆子的力跌撞了一下也上了船，坐到我的对面。船很窄，但里面还容有一张四方桌，小小的，船两边是开放的，可以透过窗看到月亮在水里的倒影。船顶是封着的，就算下雨也没事，不过下雨的话就更好了。春水碧如天，画船听雨眠嘛。我拿出手机要拍下这美好的风景，她连忙站到船头说不要入镜。我笑了笑。在狭小的船上，我们面对面聊了很多，聊了人生，聊了天南海北。我问她去过哪里，她说国内的基本都去过。聊到定居在哪的时候，她说很喜欢江南，因为她也是江南人，我说我也是，可能因为我也是江南人吧。我说我因此还在某个景区旁边买了房呢，她感叹有钱任性。

……

“哈哈，我从来不纠结，有一次我下班后看房，只看了模型就立马付了定金。”

“那不会有什么问题吗？还是得实地看一下吧。”

“看什么呢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，可以看看邻居，隔音啥的？”

“这些都可以买了之后解决嘛，而且也不只你一个人住，其他人选择了就有他们的道理嘛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她没再说话。

我转移了个话题，

“你热不热，为什么穿了裙子还穿裤子啊，而且拖鞋里面还穿了袜子。”

“我喜欢这么穿。”

“我觉得年轻人这样穿太老气了。”